2023年8月23日 星期三

中國房企的債務為何如此驚人?

 

中國房企的債務為何如此驚人?

 

最近熱門的財金議題無非是中國前幾大的房企,中國恆大、碧桂園陸續爆雷. 如果你更進一步去看中國前十大型房企帳上的負債,基本上都是幾百億美金起跳,甚至到2~3千億美元. 而且常識告訴你,公司債務就像比基尼,露出的固然好看,但往往蓋住的才是最多人想知道的.

 

1~3千億美元的債務很高嗎? 我查了一下,全世界排行十幾名,市值約4300億美元的台積電,負債大概是610億美元,那麼一個中國房企怎麼有辦法借到這麼多錢的?

 

我不是專業人士,不過可以大概講一下一個土地/房屋在台灣的開發過程.

 

以一個大型建案來說,土地通常是其中最大的成本. 所以一個建商買下一塊土地後,他要馬上抓緊時間進行規劃、申請開發,並以土地為抵押申請土地融資(土融). 接下來就是選擇和準備發包給營造商.

 

等建築執照許可到手後,一些建商會先等蓋好再賣,但也有一些建商會走向預售制.. 此時建商也會再次向銀行申請建築融資(建融).

 

最後等房子蓋好交屋,一般購房者會申請房貸,核准後銀行會把錢撥進信託專戶,待交屋完成,錢給建商,購房者開始還房貸. 這是台灣一個建案大致的流程。

 

那麼中國是怎麼做的呢?

 

同樣是先取得土地,由於大面積或精華土地多由政府掌控,一般就是公開標售.

建商會標下一塊土地後支付轉手費,馬上用土地從銀行把錢貸出來. 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取得開工許可. 接下來就是賣樓花.

 

賣樓花是香港用語,意思就是預售屋. 這是香港人發明的,盛行於香港和台灣.

惟一不同的是香港和台灣早在30~40年前就有這種東西了,所以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如建商拿了錢落跑了,或是沒有按圖施工等早就發生過了. 所以台港都有一套完整的制度規範預售屋.

 

以台灣來說,你決定買下一間二年後完工的預售屋,基本上在交屋之前,你只需付這間房子的30%(剩下的就是交屋後銀行貸款70%,然後每月繳房貸). 30%還會依簽約,開工、完工10%30%、土作完成….等各個階段去繳. 而且也不是繳給建商,而是信託專戶. 信託專戶會去查明真有此事才會撥款給建商. 也就是最壞最壞的情況,建商蓋一半倒了,你頂多損失就是30%.(當然還有破碎的心)

 

但中國不是這樣幹的,你買的雖然是預售屋,但流程卻視同交屋,也就是簽約之後,銀行就把錢撥給建商,然後買房的人就開始揹房貸了.

 

所以如果你是中國的建商你會怎麼幹?

很簡單,先高價標下地皮,土地價值愈高,地方政府官員自然會很開心,因為賣地一直都是中國地方政府最重要的收入之一,所以官員們會很樂於幫你配合快速取得開發許可.

 

接下來,只要付一筆轉手費,就可以用這個高價從銀行借出更多的錢支付地方政府. 然後開始賣預售屋. 因為土地漲了,所以預售屋也跟著上漲,再加上中國的股市比台灣還更多莫名其妙的事, 最終炒股不如炒房下,房地產自然供不應求. 大家搶著買房.

 

然後呢? 既然只要賣出預售屋就可以拿到整個房子的錢. 所以更聰明的人,自然知道拿了這些預售的錢再去玩下一個案子,然後再拿案子2預售來的錢,再去玩案子3……如此循環下去,等同一套資金不停地槓杆操作. 以碧桂園來說,最高時據說在全中國有2千個建案同時在進行。玩的案子也愈來愈大,例如被號稱是人類史上最大爛尾樓─位於馬來西亞的Forest City, 碧桂園據稱投入了1000億美元. 結果原本預估居住70萬人的,目前只住了8000多人。

https://zh.wikipedia.org/zh-tw/%E6%A3%AE%E6%9E%97%E5%9F%8E%E5%B8%82_(%E6%9F%94%E4%BD%9B%E5%B7%9E)

 

 

原本 建商高價搶地─地方政府有錢,並協助建商加速開發─銀行放貸給建商,因為房市一直上漲,自然倒帳率低,銀行獲利良好─建商也賺到了超額利潤. 三方都開心,甚至連買到房的人,覺得自己帳面價值一直在上升也很開心,除了買不到房的魯蛇很不爽外,基本上這是個大家都開心,地方也賺到建設的完美循環.

 

這樣的模式在房地產熱絡,一推出就完銷的情況下,當然可以帶來驚人的財富 這也是中國的富豪扣掉幾個來自互聯網背景的老闆外,絕大多數都是地產開發商的原因.

 

But, 沒錯就是這個But. 房地產愈炒愈高,民怨也愈來愈高. 於是中國在2021年推出了針對房地產公司放款條件的三條紅線以及針對銀行放款房地產限額的五檔管理”. 完全破壞了原有的生態系.

然後,疫情來了,中國採取了最嚴厲的封控. 原本運作順暢的生產線出問題了.

一頭是資金鏈出問題,另一頭是原本快速建屋、快速收回資金的模式停下來了.可是欠的錢還是要按時間還,自然問題就一個一個爆出來了。

 

那麼接下來呢?

房企公司財務出問題,自然會有二大類會受影響.

一種是貸款已經繳了,但房子還沒蓋好的購房者.

另一種就是借錢(買債券)和投資這些房企的投資者/債權人

 

前者是社會問題,後者是金融問題.

以美國來看,後者會是大問題,因為金融有桿杆,有交易對手,一家倒了會影響下一家而形成連鎖風暴.

但這裡是中國,前者才是大問題.

 

所以我認為並不會出現一些如台灣或美國分析師說的,中央會出手救這些房企. 相對的,據我看一些香港的報導,中國對這些房企的最高指示就是保交樓”.

也就是我不管你怎麼幹,反正就是一定要把正在蓋的房子全蓋好交屋. 這是第一順位。

至於負債部份,能協商的就協商,解決不了的,就是境內優於境外.

基本上,我比較相信這個論點。

 

然後呢? 有幾件事你可以想像:

1.      這種層層桿杆快速做大的建設公司絕對不只是恆大和碧桂園,未來還有多少家會出事?

2.      有多少家影子銀行”(如本次爆雷的信託公司)會跟著出事?

3.      一直以來,房地產價值的上揚為不少中國人創造了財富的幻影,如今房地產下跌了,是否會造成消費的緊縮?

4.      失去了土地飆漲的財政收入,中國的地方政府是否還有能力推動基礎建設來拉動經濟?

5.      如果誠如港媒所提的,以國內興亡為己任 置外資生死於度外, 的處理態度,是否將引發外資對中國的投資信心?

 

七年之疾 尋三年之艾

 

這個累積了30~40年的果,要想在3~4年內解決,恐怕不容易!

2 則留言:

  1. 簽約之後就開始揹房貸這真的超奇怪的,「房子」都還沒出現哩

    回覆刪除
  2. https://www.cw.com.tw/article/5127044 中信金的新聞... juicy stuff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