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意 法條 與 恐龍法官

法意 法條 與 恐龍法官

最近有一則重要的新聞，是普訊創投董事長柯文昌因內線交易被重判9年。為什麼說這是重要的新聞呢? 當然不是因為他的名字像柯文哲，而是這是台灣應該有史以來因為內線交易被判最重的一次，這對長期以來一直”傳言”內線交易很嚴重的台灣是一記重大的警鐘。為什麼說是傳言呢? 你可以看看今年以來的幾次合併案，每一件幾乎都是宣佈之前股價早就起跑，甚至像聯發科併立錡, 被問到溢價為何只有2%時, 聯發科的主管直接告訴你，因為再不宣佈合併就要變折價了。可是，沒錯就是這個but, 台灣不管因為內線交易被起訴或是判刑的寥寥無幾.

我相信大家也從報紙看到了，有4位工商大老出來幫他喊冤, 還有1位大老用了一個可笑的理由說, 這會影響產業發展.(這位大老, 您自己的公司好像經營的不太好, 也有內線交易的案子在審). 報紙也一面倒認為這件事有問題，就讓我和大家簡介一下這個案子和談談我的想法。

 

 

柯文昌是普迅創投的董事長, 所以這就是一家…..創投. 他們投了一家公司叫綠點, 並在綠點裡有一席董事。1996年8月美國捷普(Jabil)有意購併綠點，所以綠點的董事會就討論這件事，所以普迅在綠點的董事就知道這件事，所以在8/28~29日他就向柯文昌報告了這件事，所以柯文昌就指示旗下創投基金從8/30開始一直買進綠點股票, 9/12 捷普和綠點簽下合作意向書(LOI), 11/22雙方宣佈合併, 所以靠賣股給捷普, 普迅賺進4.7億。

如果你沒被一推的所以搞混，看看上面的時間序列，你覺得柯文昌是不是內線交易? 如果是, 那有什麼好爭的? 法官怎麼會一審有罪, 二審無罪, 三審更審後又維持一審有罪? 關鍵就在於台灣內線交易罪的成立要件中, 除了要符合”影響股價重大消息”外, 還必須在”消息確認後”, 公開前或公開後18小時。 簡單地說，大家在爭的是什麼叫”消息確認後”.

判柯文昌無罪的法官認為，柯文昌知道消息時不過是捷普向綠點提議，要多少錢買根本不知道, 甚至連最後會不會成都不知道，你怎麼能說柯董是內線交易呢? 相對的，認為柯文昌有罪的，就是覺得反正你就是預先知道消息先買進而且撈了一筆, 而且所有事情發展柯都掌握其中, 才會一路一直買。

從法條文字上來看，柯會被判有罪的確很讓人意外，意外的地方是因為過去和柯類似情況的多半是判無罪(我等一下會舉另一個更扯的例子給你看)。可是就算法條過得去，柯真的沒有犯內線交易嗎?

 談一下法律的形成好了，所有法律都是先有法意(立法意旨)才有法條。所謂的法意就是大家覺得某種行為不對，所以集思廣益地規劃如何規範這項行為? 例如大家認為隨地大小便不好應該要立法管制, 這就是法意。想好了之後，當然要述諸文字，再經立法院通過，總統公佈成為正式法律。而這裡有個有趣的關鍵就是立法院。因為台灣的立法委員們不但怠惰，而且其實和中華白海豚一樣的聰明，遇到特定議題就會主動轉彎，結果一個法送進立法院後常常被修得亂七八糟、漏洞百出。而偏偏台灣是一個大陸法系的國家，法官只能依法條判案，所以經常是判決的結果和大家預期的相去甚遠，然後大家就幹譙法官一定是收了黑錢, 不然就是恐龍法官。其實法官只是被戴了黑帽子。

我舉個例子告訴大家台灣法意和法條的落差好了。台灣很多年前曾有一個知名的”恐龍法官案例”. 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被強姦了，結果法官判強姦罪不成立被社會大眾公幹! 為什麼法官判強姦罪不成立呢? 因為當時強姦罪的成立要件必須有加害人用暴力脅迫, 而受害人要抗拒不從，問題是那個小女孩才5歲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她告訴法官她沒有抗拒，所以法官說因為妳沒有抗拒，所以強姦罪構成要件不成立。

請你想看看這個例子，從法條上來看，法官的確是沒有錯的。可是從當初的立法意旨來看呢? 法官判案違反了當初的立法精神。柯文昌的案子也是如此，從法條上來看是否違反內線交易罪難有定論，但如果回到當初訂定內線交易罪的立法意旨(違反市場公平競爭)來看，他是犯法的。

最後，補一個內線交易的案例。我上週剛寫完胖達人的教案。或許你還記得去年的事，這個案子最早是麵包摻香精，後來變成炒股+內線交易。你可能也還記得內線交易案被起訴的除了董事長徐洵平夫婦，另一對名人是小S老公許雅鈞和他號稱”台灣巴菲特”的老爸─許慶祥。最後一審判決是徐洵平夫婦緩刑外加20小時法治教育, 許雅鈞無罪, 許慶祥2年。

事實上這個案子內線交易是二個案子併一起，一案是以上四人都被起訴，最後都判無罪，另一案沒有許雅鈞的判有罪。我想談的就是無罪那案。

當時胖達人(生技達人)是上櫃的基因國際子公司. 事實上是重要子公司, 因為在2013年1Q認列生技達人就佔了基因國際75%營收。基因國際的財務長就開了一個Line的群組固定向這些大戶回報胖達人每日營收。在當年的7月底財務上在line上傳了胖達人月營收報表, 上面指出胖達人那個月初估會虧損25萬元，許慶祥還打電話向財務長求證後(這是根據法院判決書裡的內容)後, 當天開始賣基因國際股票. 而許雅鈞人在美國渡假, 很剛好地也從隔天開始透過手機漫游下單, 陸續把持有的31萬多股全部賣光，徐洵平人當在中國大陸考察, 回台後得知消息，隔天也很湊巧地老婆開始賣股票。

你覺得這是不是內線交易? 如果是，那法官為什麼判4人都無罪呢? 二個原因, 第一是胖達人前董座作證說, 5-7月本來就是麵包業淡季再加上當時有毒澱粉事件，所以胖達人業績下滑是可以被預測的。(嗯~那為何5-7月都不賣 偏偏7月底月報表出來後才賣呢?)，但真正好笑的理由是，因為胖達人6月份真正報表出來後並不是虧損25萬, 而是賺73萬, 所以法官說”消息沒有被確立”，所以本案內線交易不成立。可是請你想看看，如果有一個人聽信傳言殺了他老婆，後來發現傳言是假的, 難道他殺老婆就無罪?

 

看看以上案例, 法意、法條與恐龍法官. 從法條上，這些人是否有罪或許值得討論，但從法意上的答案, 我想是很明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