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27日 星期四

施燕 vs 央行 誰才是對的?



最近台灣財金界有一個你可能不太注意的新聞, 有一個叫”施燕”的人在工商時報上投稿, 她認為台灣的房市, 特別是台北市, 已經到了泡沫的階段. 而她認為造成台灣房市的上漲的原因, 最早只是為了反映建材的成本提高, 後來卻是因為利率的過低再加上稅制上的問題, 造成大量資金以借錢炒房方式烘抬了台灣的房市, 過高的房價容易造成社會失衡和潛在銀行風險, 因此她建議應該從調整長期利率政策和稅制結構來讓房市合理化.
http://tinyurl.com/ljlpb29


幾天後, 央行用了一份的17頁報告針對施燕的意見作出了回應. 我簡單濃縮一下央行的話, 基本上就是說, 第一, 根據國際研究, 利率和房價高漲是沒太大關係的, 反而是稅制比較有關係.(施小姐, 妳罵錯了人了, 去怪財政部吧). 其次, 和國際其他國家相比, 台灣的實質利率差不多在中間, 並沒有偏低.(別以為妳是什麼”前”央行首席經濟學家就可以胡說八道, 去看清楚數字再來說嘴吧!). 最後, 央行的工作要兼顧物價穩定和金融穩定, 利率政策牽一髮動全身, 必須全盤考量從中取得平衡.(我們的工作是很忙的, 凡事都要從大格局著想, 不是妳這種井底之蛙只會從一個面向看事情的).

結果是什麼? 金融圈表示: “央行吃飽太閒!” (某新聞報導)

這是什麼意思? 這句話有二種意思, 第一是, 央行真的吃的太飽, 飽到不知民間疾苦. 第二種是, 央行真的太閒, 隨便一個人投稿你也要花17頁來回應. 萬一有100個投稿, 央行你就乾脆成天回應就好.

為什麼央行要這麼認真回應施燕. 從投稿人的抬頭來看, 她是”台灣銀行家”雜誌的編輯委員、前中國輸出入銀行理事主席. 然後呢? 我絕對相信, 在這篇文章之前台灣有99.99%的人沒有看過”台灣銀行家”雜誌, 99%的人不知道中國輸出入銀行在幹麼? 甚至99.9%的人根本不知道施燕是誰? 是的, 我從來沒看過”台灣銀行家”, 我也不知道輸出入銀行到底在幹麼?(可以猜得出來, 但我真不知何必有這種銀行存在). 但是, 我卻是台灣那少數0.1%知道施燕的人, 而且是15年就見過她了. 我是先知嗎? 當然不是, 因為她是我大三班導師的老婆, 而且那時她就在央行工作了.

施燕在央行最後一個工作是央行國庫局局長, 在此之前是經研處處長. 這也是有些媒體稱她為央行首席經濟學家的原因. 事實上, 我一直認為她會是彭淮南屬意的接班人. 眾所皆知, 台灣有一堆人都想當央行總裁, 但就是沒有人敢趕彭下台, 也沒有人有把握可以像彭總裁一樣讓藍綠都不敢批評. 彭的年紀大是事實, 而他也一直屬意央行體系的人可以接他的位子, 才能讓央行決策擺脫政治的干擾. 問題是彭的年紀七十多了, 他的這任到2018年期滿還有4年多, 毫無疑問目前50~60歲左右的央行主管就是彭屬意的人選. 這也是為什麼我看到任職央行十幾年的施燕被外放出去到輸出銀時, 我直覺認為彭想讓她和自己一樣, 從銀行界歷練和培養人脈後, 再回到央行從副總裁再接總裁. (這是我自己猜的), 不過或許是真的太不適應輸出入銀行的擺爛文化, 三年任期後施燕直接請辭申請退休.

所以你知道為什麼央行要這麼認真地回應一個”台灣銀行家”編輯委員(還不是總編輯)的投書了.(其實我也想隨便用一個”台灣魯蛇家”總主筆名義投稿工商時報, 罵罵央行, 看看央行會不會也認真回應). 因為這就像當年張三丰帶張無忌上少林寺求教一樣, 面對自己人, 當然要格外用力.

講了一堆背景, 重點當然還是那到底施燕是對的, 還是央行是對的? 坦白說我不知道. 但是至少我可以分析給你聽差別在哪裡.

首先, 你相信央行說的, 利率和房價沒有太大關係嗎? 我相信這是真的, 也是錯的(廢話!)

你知道經濟學家最為人詬病的事是什麼嗎? 在經濟學研究中最常作的一件事, 就是假設其他條件不變下, 探討單一變數對某件事的影響. 或者是在多變數下, 討論哪一個才是造成這個結果最主要的原因. 可是~~~

沒錯, 可是現實的生活並不是這樣, 所有條件不可能相同, 也不可能不變, 每一個因素都是交錯影響, 造成一個結果的原因也不會只是一個因素. 而且更重要的是, 同一個研究結果, 美國如此, 西班牙如此, 日本如此, 並不能擔保台灣一定就是如此. 對, 因為各國文化和經濟背景不同.

以房價來說, 在2006~2007美國房價在最瘋狂的時候, 你經常可以在美國 媒體看到討論這件事, 但卻不是社會問題的主流, 也不會看到一堆年輕人抱怨買不起房. 當然, 會有人說是因為當時美國經濟也在高峰, 大家收入好所以相對可以接受, 但台灣現況是收入差房價又高. NO, 我認為主要原因是美國人並沒有覺得非得要買房子不可, 特別是美國地大, 很多年輕人不確定一定會在這個城市定居, 在工作不穩定前, 他們可能選擇租房. 但這一點對華人來說卻是不同, 在華人的世界裡的觀念, 認為成家就應該有房子, 因此有人戲稱丈母娘是推升房價的主因. 自有住宅的意義對華人和西方是不同的, 央行怎麼能拿西方國家的論點來評斷台灣? (為什麼不拿中國、香港和新加坡來比?)

反過來說, 就算低利率不是推升房價的主因,(但至少會是因素之一吧), 針對目前的高房價, 央行卻忘了解釋, 如果提高利率到底能不能壓低房價? 哦, 對了, 我忘了央行已經說過了, 要兼顧物價和金融的穩定, 為了經濟成長數字和銀行的獲利數字品質, 央行不宜過度打壓房市. 更何況, 我國實質利率在世界各國中位數並沒有偏低.

在這裡, 央行又講了一個專業術語叫”實質利率”. 什麼叫實質利率? 這是指名目利率減掉通貨膨脹率(物價指數). 看來愈來愈複雜了, 那什麼又叫名目利率呢? 這是銀行的牌告利率, 在台灣這個數字差不多是一年期或二年期定存的利率, 約是1.3~1.4%. 那麼台灣的物價指數呢? 每年都差不多在1~1.2%左右. 所以依上面公式相減, 就得出央行說的實質利率在0.25~0.3%左右的數字. 依央行的說法, 這是國際利率水準的中位數. 所以如果高於這個數字就是很明顯偏高, 如果低於這個數字很多, 就是施燕說的利率水準偏低.

問題出在哪裡? 牌告利率是固定的, 所以當然就出在物價指數. 簡單地說, 如果你相信主計處作出來的台灣一年物價上漲約1~1.2%, 那央行的說法就是對的. 如果你認為台灣真實的物價指數上漲率是更高, 比如說3%, 那麼台灣真實的實質利率就是-1.6%, 那麼施燕說的就是真的. 真正的答案是什麼? 你自己想.

坦白說, 寫這篇文章討論到底是施燕還是央行是對的根本不重要. 因為就算台灣有1800萬人認為施燕是對的, 只要央行覺得是錯的, 那就是錯的. 這個事件你真正應該思考的是, 主計處作出來的物價指數或是如代表貧富差距的基尼係數等指標到底能不能反映出台灣真實的現況. 我過去的文章都曾針對這二者統計方法可能的問題提出質疑. 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都是基於統計單位都是抱持著和國際接鬼接軌的心態, 而罔顧台灣現實的結果. 但是別忘了一件事, 這些數字除了拿來和國際作比較, 其實更重要的功能是作為決策依據, 當我們的總統、行政院長和央行總裁看了這些數字, 而可能作出錯誤的決策 (例如你看台灣去年下半年開始的物價指數, 你會發現一個可怕的現象─台灣不是通膨, 而是走向通縮, 如果央行依此決議要更擴大貨幣寛鬆而不是緊縮, 你猜台灣會怎樣?).

施燕的情況說穿了, 其實就是眾多台灣官方數字和民間感受出現極落差的例子之一. 對於這樣的落差, 政府總是喜歡以政策未能落實到民眾感受, 或是台灣就是以國際標準並無操弄來解釋. 但卻往往忽略了這樣的統計數字和現實情況出現落差, 可能進而造成決策的偏誤, 對我來說, 這可能比施燕講的到底是不是對的, 問題更大.




p.s , 談一下書的事情.
不是要再次推銷, 而是要感謝大家的支持, 讓這本從作者到出版社都抱著社會出益才出版的書, 意外地賣得還不錯.謝謝啦. 除了賣書外, 我們也真心希望看了這本書, 對我們的上市櫃公司、主管機關, 甚至是投資大眾都有點醒思.


然後再回答一個FAQ (Frequently Asked Question): 鄭佳綾不是我太太. 他是我好朋友孔繁華的老婆. 雖然我的行為常常像畜生, 但對於朋友妻這種事我還是挺正人君子的.

最後, 出版商(圓神)說, 你的讀者太老實了, 如果有團購, 其實是可以打電話去喬價格的. 不必依照網路上的價格, 好像十本以上叫團購? 能省點錢, 沒什麼不好. 有需要的人就去”喬”吧.

7 則留言:

  1. 說真的,依版主您這本書的內容份量,原價270元豈止是在做功德!
    預祝 銷量突破5位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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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Hi Victor:

      謝謝你的贊賞. 的確今天出版商決定要二刷了.

      事實上, 大家看到的版本已經較完整版刪了三個教案, 二個經典故事和一個鄉民提問. 會決定刪倒不是成本考量, 而是全部加起來這本書會超過500頁. 我們不希望造成讀者望之卻步, 而失去當初希望散播知識的美意 就這一點, 出版社的願意投入和犧牲才是最大的.

      今天晚上剛去看Kano, 這是部好電影. 也希望這本書能像Kano一樣改變一些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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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一直以來我都很討厭"數字會說話"這種論調,
    這是一種把問題過度簡化也是掩人耳目的手法,
    數據本身不會說話,而是由人去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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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非常恭喜及感謝Rus大出版好書,我是鄉民James,真的長期在部落格受益良多,淺白又年輕化的方式讓原本很枯燥的東西富含了生命,讓原本很鳥的事變得更鳥!更打動讀者的心。

    另外有個賤民在下我非常推薦的部落格(致力反四大基金貪汙活動相關),想邀您,拜託您,有空就參觀參觀,若有賞光再留言打氣。

    http://www.i-undercover.com/

    格主小蔡目前流亡大陸,節錄文章中簡歷: 調查班30期結業,民國88年離職進入股市以操盤為業;94年中,高檢署查黑中心簡文鎮檢察官吸收我偵查政府基金在股市的貪污線索,在我查到多起事證後,領導人變節背叛,我被依違反交法起訴多件,刑期近廿年........

    這真的不是詐騙部落格XD,是思量許久認為兩位格主所寫文章雖不同,但為事情的真相努力讓更多人知道的心是一樣的,才斗膽推薦,若有冒昧之處請格主和眾多讀者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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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Hi James:

      我剛看了約7~8篇小蔡的文章. 裡面談的"內幕"令人咋舌. 雖然我不太確定內容是否如此. 謝謝你的推薦. 找時間我會再多去看看.

      另外, 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 不要用什麼"賤民"或是"斗膽"這種字眼. 大家都是平等的. 你是供你的建議和想法, 讓大家去看, 信者衡信, 我相信多數的人都有能力相信或選擇對自己有幫忙的東西. 不要擔心啦.

      再次謝謝你的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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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你的《公司的品格》實在非常有價值,小小一本,但內容之重要可媲美聖經。著實令經營公司(雖然離上市還很遠)的晚輩引以為鑒。日後晉用人的時候,我也會請他們把您的書讀熟。舒容股份有限公司 & 游藝文化事業有限公司 陳宗佑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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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Hi Hasting Chen:

      謝謝. 您的誇獎讓我有點受寵若驚了! 只希望這本書對於建立台灣長久的制度, 讓公司經營者能好好專注本業, 讓小股東能受到合理對待能有點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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